“所以，也就是说，战争的原因是因为你们纵容羞辱了敌国的公主，若是没有那件事，当年的宣诚一战说不定根本不会发生？”
沈琼枝喃喃的问，感觉有些说不出的荒谬和无奈。
陆侯垂眸点头，眼底皆是悔意，“那敌国公主，是敌国最得宠的嫡公主，长乐公主……如果那天我没有……如果那天我态度再强硬一些阻止……”
或许根本不会发生。
但当时的他也年轻，哪里知道后面会引发那么多的事情，那六日的守城，更是犹如炼狱一般，每天都要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去。
而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场战役是因何而起，可想而知，等后来知道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。
记忆所处，皆是后悔。
记忆回到当年，星河城内外，死尸遍地，几乎都要堆成了小山，空气中鲜血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敌国太汹涌了，完全像是不要命的往上冲。
若是陆侯与长公主亲自上阵，只怕一日都坚持不住，也是沾了长公主身份上的福，他们俩被星河的守军重重保护，就算杀敌，也是星河将士将最难打的打完了，给他们留些散兵游勇。
所以他和长公主才能撑到第六日。
说来好笑，认真保家卫国的人，被乱刀砍死，乱箭射成筛子，而真正闯祸的人，却被心安理得的重重保护。
当时战况太危险了，若非敌军冒死封锁了星河的退路，只怕第二日长公主就要退走了。
所谓宣诚战役，完全是不得不留下来打的，能打的将士，在一日一日的减少，公主吓的诚惶诚恐，夜夜都做噩梦。
六日，他们等到了援军，也意外知道了战争的真相。
公主亲自披甲迎接援军，为了鼓舞士气，三军大喊着长公主的名号，城外敌军攻杀的越发凶狠。
担惊受怕的小公主，在保护她的将士都快死完的时候，成为了星河战场的精神领袖……哪怕她才是罪魁祸首。
记得那天，得知真相的公主，紧紧抓住陆侯的手，说：“……将那件事烂在肚子里，以后我们就是杀敌守国的英雄，你可以继承你父亲的侯位，不好吗？”
陆侯浑浑噩噩的点头，“好。”
他从不拂逆公主，他只是，想让公主高兴一些，但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。
“真相竟是如此！”
当日陆元儿害死了两千前沿将士，如今长公主因一时的怒气冲动，害死了两万星河精锐。
这是她们母女的天命吗？
周武帝就这么静静的听着，其实宣诚一战的动机，他也怀疑过，可时光匆匆，又哪里容细想。
做梦也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。
说来长公主还是不够狠啊，竟是留下了陈有福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。
此时此刻，不光沈琼枝这些外人，觉的长公主所为有些不耻，就连燕子川这种陆侯看着长大的晚辈，也觉的羞于提起。
“陛下。”
陆侯直接跪了下来，面容坚毅的道：“臣今夜前来，便是来认罪的，只求陛下放过长公主，臣愿一人承担。”
“认错，你说的好听，你分明是毁掉罪证不成了……”叶飘雪吐槽。
“随你们怎么说吧，可能那么想过吧，从你们摆下结魄招魂的阵法开始，我何尝不知国师府就是一盘死局，我不过是来自投罗网的罢了。”
陆侯惨然一笑，继续对周武帝道：“陛下，此事若有人要付出代价，便由我这条命来填吧，放长公主与孩子们回祖籍归隐，长公主这些年毕竟名声在外，若当真将当年的事爆出来，难免有伤皇室体面，造成朝堂震荡，军中不安，不杀，反而利大于弊……”
“你到是替朕想的很明白？”周武帝讽刺一笑，实则，他也确实被这道题给难住了，毕竟宣诚长公主是他的亲姐姐。
杀与不杀太过难以抉择。
利与弊也是不好取舍。
正当周武帝微微纠结的时候，陆侯已经缓缓站起了身，面上含笑，仿佛他始终都是晚辈心里，那个总是笑呵呵的陆侯。
“陆伯伯你做什么？”
燕子川大喊。
陆侯笑道：“臣，先走一步了。”
言罢，他手中的杀敌剑，瞬间横上了自己的咽喉，剑刃锋利，霎时间便是血溅五步，陆侯竟是如此决绝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。
急着，以自己的命，结束这一切的恩怨，半点不想将长公主牵扯进来。
或许，他还想保了陆家的基业。
更想凭着这一死，倒逼周武帝同意了他的建议，放长公主归隐去。
“陆侯你大胆！”
周武帝惊怒，但是陆侯小山一般的背影，已经咣的一声倒在了地上，他这一生虽助纣为孽了一场，但他的这一死，还是莫名让人心存悲凉。
归根究底，他还是一个想要保护妻儿的丈夫和父亲。
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住了。
空气也瞬间冷却了下来。
也不知过了几秒，国师府漆黑紧闭的大门，忽然被一个人猛力推开，并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。
“夫君！”
长公主终于来了，她当年做下的孽终究是要开始偿还了。
她飞奔着跑过来，不敢置信的望着地上，这个喉咙不断冒血，一双眼还在看着她的陆侯。
陆侯还没死透，他张着嘴仿佛要说：你来做什么？命我已经填了，这债，我亦帮你扛了……
奈何陆侯的话已经说不了了，终究他还是死了。
“不是说了，我去请罪，我去宫里请罪，你带着孩子们归隐祖籍，你为什么要迷晕我自己来，你为什么……”
长公主大哭着质问，只是陆侯已经死了，她的所有悲伤都只能无处宣泄。
所有人都这么看着，没有人安慰，因为长公主落得今日结局，当真是咎由自取。
当然，也可能有那么点命运使然吧。
“如今，你们可都满意了？”最后长公主满目仇恨的看了一眼，一大司的众人，仿佛他们是害死陆侯的大恶人。
君不言直接道：“这句话，难道不该我们来问长公主你的吗？二十年前宣诚战役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，如今酿成今日苦果，长公主你可满意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