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人静,村子里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噩耗而热闹起来。
乔家院子里挤满了人,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纷纷前来,围在屋内安慰着乔莞和她的两个妹妹。
乔老婆子站在门口,一脸不耐烦地喊道:"得了得了,别看了,就这样吧,天一亮就把人埋了。"
她的话音刚落,村民们脸上顿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。
有人开口道:"陈氏又不是得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病,也不是未成年的孩子,怎么能不停灵就下葬呢?"
另一个人附和道:"就是啊,莞丫头要是去世了,埋了也就埋了。可陈氏是你们乔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,哪有不守丧就直接下葬的道理?"
又有人补充道:"再说了,陈氏娘家虽然人丁稀少,可也不是无亲无故啊。"
乔老婆子心里打鼓。
她清楚,陈氏是在挨了她那一棍子后没几天就咽气的。
虽然嘴上不愿承认,但她心里明白,陈氏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。
再者,陈氏生前没少受她的欺负,现在要是停灵在院子里,她总觉得心里发毛。
犹豫再三,乔老婆子终于不情不愿地说道:"我家现在也不宽裕,老大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,家底都掏空了。这接二连三的事儿,我哪还有钱大操大办啊……"
她顿了顿,咬着牙继续道:"要不这样,就停一天灵吧,后天和老大一起下葬,也算是让他们夫妻在地下团聚了。"
"至于丧事嘛,恐怕是办不成了。这么多事一桩接一桩,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。"
村民们见乔老婆子好歹同意停灵一天,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。
至于办不办丧事,那是主家的事,人家都说没钱办了,他们也不便再多嘴。
人群散去得如同来时一般迅速,交代完明日帮忙掘墓的事宜,便各自唉声叹气地离开了。
老妇人乔氏环顾室内,目光中透着几分惊惶,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。
难得的是,她这回没有像往常那般口出恶言,而是急匆匆地转身离去。
乔月和乔栋还在哭。
乔莞闭上了眼睛,心里苦笑。
这日子还真是够艰难的,前些时日失去了父亲,刚来到这个世界又失去了母亲。
再看看这对瘦小可怜、伤心欲绝的弟妹……
乔莞恨不得一觉不醒,可每次闭眼就会想起陈氏为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击,以及乔月和乔栋跪在大夫面前苦苦哀求的情景。
欠下的恩情总归是要偿还的,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。
"别哭了!"
乔莞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厉,与这具身体原本的乔莞略有不同。
乔月和乔栋顿时噤若寒蝉,片刻后又哭着说道:"大姐,娘亲走了,我们再也见不到娘亲了……都怪祖母,是祖母害死了娘亲!"
"我明白,该讨回的公道终会讨回。"
乔莞叹了口气,思索片刻后,压低声音交代两人。
"乔月,你出去找找咱家的板车放在何处,想办法悄悄推到门口来,切记不要被人发现。"
"大姐,你有何打算?"
乔月止住了抽泣,疑惑地望着乔莞。
乔莞看着二人,眼中闪过一丝寒意,"我们去衙门报案,杀人偿命,绝不能就此罢休。"
她自己身上的伤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痊愈,眼下要报仇除了告官别无他法。
况且,乔老婆子可是打算将她活埋,她可不想让那老婆子过得太安逸了。
陈氏的事成了她手中的利器。
"姐姐,你真的要……"
乔月和乔栋俩人目瞪口呆,难以置信地盯着乔莞。
姐姐……居然要去官府告状……
这……
"嘘,小点声,要是让人听见了,咱们怕是连村子都出不去。"乔莞压低嗓音提醒道。
乔月和乔栋连连点头。
虽然心里明白告官会被人说不孝,可是娘已经不在了,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乔月眼中闪过一丝恨意,看向乔莞时眼里充满了希望,下定决心要让乔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她沉默不语,目光坚定,深呼吸后悄悄地溜出了屋子。
乔栋攥紧拳头,也说道:"姐,我去帮忙。"
"嗯,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,别让人发现了。"
乔月和乔栋离开后,乔莞拿起缝衣针,咬牙又在自己身上扎了几下。
她强忍着疼痛,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挪下来,站在床边。
她深深地看着已经断气的陈氏,心中五味杂陈,低声说道:
"我乔家人最重情义,你为救我丢了性命,这份大恩我定当竭尽全力报答。”
"你安心去吧,我不但会替你讨回公道,还会好好照顾乔月和乔栋。只是…恕我冒昧动了你的遗体。"
乔莞说完,对着陈氏深深鞠了一躬。
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她感觉身上似乎轻快了些。
突然,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
乔月探头进来,小声说:"长姐,板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。"
话音未落,他惊喜地叫道:"长姐,你能下地了?"
"嗯,你和乔栋小心点,把娘抬上车。"
或许是陈氏离世的骚动让乔家人都睡熟了,又或许是陈氏在天之灵保佑。
总之,乔莞三姐弟摸黑将陈氏的遗体抬上了板车,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。
将近四更天,夜色浓得化不开。
黑暗中,忽然响起一个妖魅般的声音:"跟上去看看。"
紧接着,乔家后院悄无声息地窜出两个人影,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乔莞三姐弟。
乔莞对这一切毫不知情。
她一路走一路咳嗽,时不时掏出针来偷偷给自己扎上两下。
心里暗想,幸亏自己医术还算过得去,不然这副身子怕是早就撑不住了。
尤其是这针,缝衣针和银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,每次扎下去都疼得钻心。
不过,聊胜于无,效果还算凑合。
乔莞瞥了眼躺在板车上的陈氏,咬牙忍住了心中的酸楚。
"我没什么大碍,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。"
夜色渐深,山路崎岖难行。
乔月和乔栋虽然一个十一岁,一个才八岁,却使出浑身力气推着板车前行。
若是让姐姐也坐上去,恐怕更是寸步难行。
挂在板车前的油灯忽明忽暗,映照出几人疲惫却坚毅的面容。
兄妹三人心中只有为母亲讨个公道的念头,倒也忘了害怕这阴森的夜色。
日上三竿时分,他们终于踏入了县城。
打听了一番,便直奔县衙而去。
"乔月,你去敲鼓。"乔莞轻声吩咐道。
乔月望着那面威严的大鼓,心中不免有些怯意,但还是咬紧牙关走了过去,抡起鼓槌重重敲击。
击鼓鸣冤,状告亲祖母。